我在大学学的是大气科学。大三的暑假，学院开了一门教授专业英语的课，课上老师问了一个问题：你对气候变化的态度是什么，它是一个科学问题还是一个政治问题？当时我接触过一些推动环境保护主义的声音，既有科学界的，也有社会活动领域的；也接触到了一些持保守主义观点的人的看法，他们认为气候变化在科学领域还争议很大，而且从政治和经济的视角来看，环保主义也有很大问题。比如，限制人们使用一次性塑料袋，改用可循环利用的购物袋，如果去做效益分析的话，会发现限塑反而会导致更多的资源浪费。因为生产一个多次利用的塑料袋要投入更多的生产材料，以及生产过程更多的碳排放，而这需要人们循环使用很多次才能抵消，真正达到保护环境的目的，现实中很少有人能达到这个标准。
假如有人问：你对上帝的态度是什么？这个问题就没那么难回答。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会毫不犹疑地回答相信，而对于无神论者，他可能不那么愿意相信自己头顶上有个上帝存在。这是一个单纯的价值领域的问题，它关乎”should be”，而无关”be”。换句话说，全在于“信”与“不信”，假如一个人相信上帝，上帝就存在；假如不相信，上帝就不存在。你无法用科学的方法驳倒任何一方的观点——因为上帝是超验的。宗教和科学，价值和事实的二分，很早就在历史上完成了，密尔谈自然主义之物时谈论过，爱因斯坦讲宗教与科学的关系时也告诉过我们。这就是环境问题看起来这么让人头疼的原因，它掺杂着科学问题和道德问题，还有裹挟进来的政治博弈、经济战争。像许多对复杂系统的描述一样，科学尚力不能及，这就意味着价值领域的争论有更大的空间。倘若单单把自然保护主义当作价值判断，“自然”要么指的是一切的事物，要么指的是未经人类染指、干涉过的事物。从前者的观点看，人类做什么都是自然的，也就没有回归自然之说；从后者看，人类不管做什么都是不自然的，也就无法遵循自然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科学的确告诉我们保护物种多样性对人类自身的生存有益，空气污染会对健康造成威胁，全球气候变暖可能导致一些灾难性后果。这就允许人们基于对科学事实有充分了解的前提下，做出个人的价值判断。这当中有两个重要的假设：科学需要尽可能多的解释事实；个人对科学尽可能多的了解和充分考量。任何意识到这两个假设在实践中的困难的人，都会感到做出价值判断的头疼之处。当然，这些人中并不包括想要把一切推己及人的狂热宗教徒。